四十八
吴邪站在船头望着河面出神。
按照他们的计划，是张起灵留在杭州，而吴邪则出城找一艘船。张起灵在杭州城内和总统完成交换后，立即到江边来找吴邪，两个人乘船，走最不容易被人设防的水路，直达上海，再弃河船换海船，自此后就顺水漂泊，随心而去。
计划是张起灵定的。可他最开始商量的人却不是吴邪，而是文天林。
“我觉得你这计划行不通。”文天林听后直摇头，“南京既然敢来赴你的约，那必定是留了后手的，就算你敢自己一个去，以你家吴老板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同意，不信你去给他说说你的计划，我就不信他不跟你翻脸。啧啧啧，到时候……”
“吴邪不会。”
“啥？”
“我说，吴邪不会翻脸。”
“真的假的喂？”文天林挑高了眉毛，一脸的不相信，“我看小三爷的性格，不像是大度到任你胡作非为的人啊。”
张起灵摇摇头不再说话，他的眼睛落在桌边放着的茶杯口边那一点从窗外飞来的残雪上。似是在回忆着什么，他的目光有些悠远和绵长。
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。
因为吴邪在几天后知道这个计划的时候表现得异常平静，甚至可以说是冷静。他只是默默地听着，然后沉默了好久，才在一室昏黄中轻轻点了点头，只在临行前握着张起灵的手，道了一句，“我等你”。
可他嘴上说同意却不代表心里真的同意。就比如现在，他虽然看似悠闲地倚在船柱上，可袖子底下的手早已攥的死紧，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丝毫未感。
“既然放心不下，为何当初还要应他自己前去赴约？”粗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吴邪回头，只看见文天林负手站在了身侧。他一身短打干净利落，孔武有力的身形在寒冬的夜色中就像一只潜伏的猎豹。
吴邪眨眨眼睛道，“文帅说笑了，吴邪虽不才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。我一不会用刀，二不会用枪，甚至连逃跑都会成为负累，非要跟着他去，怕是只有添乱的份。况且……”他这么说着，又将头转了回去，继续盯着面前雾霭沉沉的江面看了一会儿才继续道，“他信我，我也信他。”
他的声音低低地散进江风里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坚定慢慢小消弭进满江面的轻雾中。
文天林闻言看了他一眼。身边的青年依旧温润明亮，却不知从何时开始，带上了些坚毅的轮廓。他的头发随着风轻轻飞散又轻轻垂下，唇角扬起，眼神倔强。
文天林取过身边搭着的一件狐裘给吴邪披上，轻轻叹了口气，“我算是明白老张那种家伙是怎么栽进你手里的了。江面风寒，可别冻着了叫他担心。”对上那双疑惑中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灵动双眼，他不禁也朗笑一声，“虽不知他怎么想，但是经历这么多事，老子早已拿他张起灵当了兄弟，他虽叫我不要插手，可在我这，却是没有兄弟有难不帮忙的道理！你且等着，待我这就去把他带回来见你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别可是了。”文天林打断吴邪摆摆手，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放心，我这次带来的人都是极为可靠之人，何况我久居山东，南京也没见过我真人几面，说不定早就不认得我了，你放心就是。何况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，不就是等我这句话吗？”
吴邪听他这么说，立马正色道，“那也要文帅愿意入我的套才行。文帅一身短打早已穿上，心中主意怕是早就定了的。若不是真拿小哥当兄弟，以文帅的聪明又怎会看不出吴邪所想？”
文天林听了哈哈大笑，他抬手拍了拍吴邪的肩道，“你放心，我文天林以命担保，定会把完好无损地张起灵给你带来！”
吴邪听着点点头，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交给他，“这是张起灵从不离手的配枪，你拿着它去司令府，可调配亲兵三百人助你。”
文天林看到却连连摇头，“使不得，这是他留给你防身用的，我带去了你怎么办？”
吴邪却根本不容他拒绝，直接将枪塞进了他怀里。
然后他直起身，在冷冽的江风里对着文天林深深一揖道，“一切还都拜托文帅了！”
文天林连忙托起他，也肃容道，“定不负所托。”
逼仄而狭窄的巷子里阴暗而潮湿。文天林带着十几个人在巷子里奔走着。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听到一阵枪响，他就觉得不妙了。张起灵身上唯一一把好枪给了吴邪，因为时间紧急且南京盯得紧，所以他走的时候只拿了两把驳壳枪。可刚才那阵枪响密集非常，一看就不是普通驳壳枪能打得出的。
张起灵怕是有危险！
文天林深吸了口气，他压低了身子，对着跟在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，带着五个人拐进了另一条更加小的巷子里，结果没走两步，就觉得前面像是有人。
多年来的警觉让文天林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。他冲身后的人一挥手，让他们自己去找掩蔽，自己则匍匐下身子就地一滚，藏在旁边不远处的一堆货物后面，抬枪冲着面前黑漆漆的深夜吼道，“谁在前面？给老子出来！”
黑夜中有缓缓的脚步声传来，有些深深浅浅，虚浮不定。
…一个，受伤的人…？
人影自暗到明，靠着墙壁慢慢走了出来。清朗夜晚的月光落在静谧的小巷，映出了所有人的面容。
“老张！”文天林看到来人吓了一跳，他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，立刻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一把架住张起灵，“你怎么样？！”
张起灵靠着墙摇摇头，低声道，“走…有追兵…”
文天林点点头，招呼着后面的两个人上来架张起灵。可谁知张起灵看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后忽然变了脸色失声道，“司令府的亲信为何会在这里？配枪在你身上？！”
文天林没想到张起灵眼睛这么溜，三百兵将竟然都认得。一时间赶紧自己上去拉住他一边往城外跑一边解释道，“哎呀老张，人吴老板也是担心你不是？看你在这边冒险人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啊。哦，不过你放心，我是看着他安全上船了才离开的。”
张起灵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到了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，只不过面色却比刚才更加苍白。他挣开了文天林的搀扶，皱着眉叹了口气道，“中计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文天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
张起灵摇摇头，慢慢流失的血液让他有些无力，只能打了个手势，让所有人跟着他走。文天林看他明显受伤的样子也不好多问，只沉默地跟在后面和他一起往城外的码头赶。
张起灵带人抄了条近路，一路无言只闷头狂奔。他如今虽然看着依旧冷淡自持，可心里早已焦躁不安。
其实在他今天见到总统的那一刻心里就直觉有些不对。虽然南京应了他的邀约来的只有总统一人，可这样却是最不保险的。此事一出，南京必定不会留他，所以他和吴邪要走也是摆明了的。在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机会面前，南京如果还没有一点行动，那就真的不是他们的风格了。
既然南京不会不派人来，而且人都大部分不在他这里…那么，人在哪里基本上就昭然若是了。
对方要他死不假，可如果手中握了吴邪这个人质，那么或许张起灵活着的价值就会远远大于死亡。
幸好他还派了文天林留在他身边。
可是这种庆幸在他看到文天林的一刹那轰然崩塌。
吴邪！！！！！
评论
热度(17)